六、
说是去赤司征十郎的房间,但因为卧室和书房是相连的,所以实际上他们最先到达的是赤司征十郎的个人书房。
绿间真太郎走到书架前,随意取下一本翻看,却发现是一种自己完全辨别不出的语种。于是他合上书,打算把书放回书架上。
「『兜售梦想的先知』,这本书的名字。」
「诶?」手略一停顿,复又把它拿下来摊在眼前,「童话?」
「不,硬要说的话,是一本很一般的小说,并不用对它的情节有过多的期待。」赤司征十郎走到绿间真太郎身边,双眼快速在书架上扫视,纤长的手指随着视线移动着,最终停在一本硬质封皮的书前,把书抽了出来,递给对方。
「这是英文版的。」
「写的不怎么样你还买两版?」绿间真太郎有些不可思议地接过,不过以他现在的水平读英文版还是需要借助一下字典的,所以他也就匆匆扫了两眼。不过他刚才就注意到了,书架上日文书和外文书差不多一半一半,恐怕外文书还要多一些。
「恩,因为里面一些句子写得还不错,就买原版对照了下。」赤司征十郎似乎十分不以为意。
这倒是激起了绿间真太郎的兴趣,快速翻着内页,终于在里面找到了一些笔记。用的是铅笔,力道也很轻,评语和观点写得简略工整,倒是很符合赤司征十郎的性格。
这时绿间真太郎才注意到赤红的发丝已经闯入自己的视线,赤司征十郎似乎对他正在翻找什么感到好奇,于是整个身体靠了过来,脑袋蹭着他的颈项,顶住了下颌骨。虽然觉得对方只是在和他恶作剧,但是对方越顶越起劲,两只手都拿着书的绿间真太郎有些吃不消地仰起头,身体后倾以示抵抗。没达到目的的赤发魔王哪有这么容易就放过他,于是也顺着他的姿势倒下来,一副就算摔了也有你垫着所以要任性到底的样子。绿间真太郎用仅存的脑细胞艰难思索着各种可行性,最终无可奈何只好合上书,单手托着两本书,另一只手圈住对方的腰稳住两人的身体。
「喂喂你给我站好啊——」
还没等他说完,魔王就换成满意地靠在他身上,一脸闲适地拿起一本他托在手上的书——这个样子,好像他是侍从一样。
啧,这么快就摆起架子真的好吗?
虽然是有些麻烦地这么想着,却还是紧了紧收在魔王腰上的手臂,防止对方因为不像话的站姿摔倒。
「看这,『如果要兜售梦想,你必须先学会发现那些没有哭出来的眼泪,没有说出口的苦恼,没有表现在脸上使肌肉痉挛的恐惧』——就比如这句话,让我觉得这本书是有价值的。」魔王随意翻到一页,指了指他自己做了标记的地方。然后抬起头看他,双眼盛着笑意。
明明是笑着的样子。绿间真太郎低头对着这张脸欣赏了良久,然后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,吻上了魔王的额头。
——然后就大事不妙了。
目光一点点聚焦,是对方赤红的发丝。于是好像瞬间呼吸了高纯度的氧气,血气哽在喉咙口,刺痛的神经揪住了跃动的心跳。
——渴。
——干渴。
镜片后的双眼雾气迷蒙,唇下的温度带着脆弱的幸福,于是顺着那精致的面部轮廓一路吻下,对方错了点的呼吸像是邀请一般,带给他继续的动力。
只是,再下去,便是——
本想睁开眼看那自己肖想了许久的双唇,那还没有人能品赏的果实,沿着呼吸汲取来自心脏那不知所谓的定论。
却没料到最先看到的是对方注视着他的双目,晶莹得发亮,像是没有危险意识的猫咪在舔弄本已干渴难耐的情愫。又如一把利器,刺入悬崖峭壁,勉强支撑着不会跌入绝望的深谷。但这已经足够让绿间真太郎魂归故里。挣扎着挣扎着,意识还是屈服,刚想要放弃对沃土的征伐,对方却快了他一步推开他,然后将食指和中指按在他的唇上。
——被拒绝了吗?
自己放弃和被人推拒,哪个更让人觉得可惜?
但是赤司征十郎却只是微笑着把两人手里的书放回架子上,然后拉着绿间真太郎的手往卧室走去。
「因为真太郎看得见真正的我喔,所以——」
进了卧室,绿间真太郎发现明明只是睡觉的地方却大得离谱,特别是中间那张桌子,六个人的读书会都绰绰有余。只是就卧室来说,色调也过冷了。
「我们还是先学习吧。」
对方恢复了魔王模式。
绿间真太郎瞬间开始后悔刚才怎么就没有一个冲动直接下手。
于是两人写作学习读作调情地度过了整个下午,绿间真太郎就是百思不得其解,为什么对方今天会这么地打扰他。明明两人都只是普通学习普通讲题普通对视,但是对方只是换个姿势这种程度,也能侵占他的思绪,让他的视线不自觉在对方身上停顿良久。
效率低下,真是失策。
于是他干脆开始思考对方给他念的那句话。
——没有哭出的眼泪、没有说出的苦恼、没有表现的恐惧。
是这样吗?
他不再勉强自己转移视线,而是怔忪地盯着对方的赤发。
赤司征十郎和这些,还真是……
还真是很容易划等号。
——恩?
「真太郎?怎么,累了吗?」赤司征十郎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阻止了思考的继续进行,绿间真太郎回过神后扶了扶眼镜。
「没事,只是在思考题目。」
「喔——可不可以不要盯着我思考呢,总感觉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样。」
「喂什么叫打坏主意啊——!」
「恩,看来这次没有。」
「……算了。」
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毒舌了,什么事都和他计较的话绝对会减寿的。
绿间真太郎看了眼自己挎包上的青蛙吊饰,这是他今天的幸运物,虽然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感觉到这只青蛙发挥了丁点作用。
顺着绿间真太郎的目光,赤司征十郎也看到了那只青蛙,然后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——时候不早了……
「真太郎,刚才的事情,要继续吗?」
「哈?」
绿间真太郎在赤司征十郎面前反应总是慢半拍,就在他晃神的空当,对方已经靠上来,薄唇一点一点凑近。于是他本能后仰,结果因为太急而失去平衡倒在地板上。
赤司征十郎倒是没有再逼迫下去了,喉咙咕噜出愉悦的轻笑,带着鼻音麻麻地骚扰对方有些狼狈的耳膜,好像玩够了一样,伸手拉起对方。
于是两人跪坐在地板上大眼瞪小眼沉默了良久。
「真太郎,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?」
「哦?」扶眼镜。
「关于我的母亲,你很想知道吧?唔,今天心情好就稍微便宜你一下,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。」
「你还真是……」性格恶劣。
绿间真太郎有些伤脑筋地抓了抓头皮,轻咳了一声。
「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下好了。」
「呵……」赤司征十郎站起身,蹭到绿间真太郎身边,坐下。
「干嘛?」虽然这么说着,还是伸出单臂搂住了对方的肩膀,放松成坐着的姿势,「这样可以了吧?」
「恩,再过来点。」
绿间真太郎只好把对方安放在自己双腿间,空出的一只手有些迟疑地抚上对方的脸颊,顺势往上抬,想要捞出对方被刘海遮掩的双瞳,对方却顺着他的手卧倒在他怀里。
——谁来解释一下现在这是什么情况?
正在绿间真太郎拼命想要遏制住自己的心跳时,赤司征十郎说话了,声音清脆,却不太有精神。
「你会想要知道些什么呢?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,温柔但又很坚强,所以她是自由的。」
「……自由?」
「恩,就是字面上的意思。」
「……那你的母亲……现在……?」
「很幸福吧,应该。」
「诶?」
——等等啊!
因为假设过太多可能性,所以绿间真太郎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完全的心理准备。
但是那血肉纤维拼合成贯穿一切的震颤,拼尽全力喷雾般爆发出徘徊于顶端的绝望嘶叫。被困于由「家」铸就的囚笼,幼兽不知疲倦刨着糜烂的土壤,最后只剩氤氲的骨架。
类似于这样一个故事。
「在想什么?」
「恩?啊……没什么……」
「呵,其实父母只是家族联姻,所以并不需要所谓的感情基础。母亲的话,这样对她比较好吧。」
「这样?」
「恩,她透支了给予我的母爱,所以,现在可以休息了。」
「啧,这种你都能计算吗?」
「无妨,你不会平白无故拥有一样东西。」
「……是这样吗……」
「其实,真太郎和母亲有些像呢,怪不得看到你就想欺负你。」
「等等什么叫像你的母亲啊!还有想欺负我是怎么回事啊你其实很幼稚吗!」
「呵……」
……
…………
怀中的脑袋忽然抬起来,赤红发丝下含着水汽的异色瞳却格外清亮,脸颊泛起暧昧的潮红,水润的双唇散发着诱人的冲动。
『啪——』
绿间真太郎感觉脑子里有什么断掉了。
「真太郎……」
赤司征十郎扶着对方的肩膀挺直了身体,跪在地上,摘下对方的眼镜。
「……谢谢。」
最后的话语淹没在紧贴的双唇间被挤压到无处隐遁的空气中。
思绪一点一点被分解,钻入绿萝缠绕的茎秆,顺着叶脉汲取充满爱意的养料,终于重组出新生的雏形。
……
…………
「……晚安。」
赤司征十郎看了看睡在他腿上的绿间真太郎,又看了看手中的碎片,脱力般呼出一口气。
突破口居然是「接吻」,还要让自己扮演主动的一方,确实不像想象中的容易。
「干得不错。」
「……还真不想有第二次。」
「呵……连你也觉得困难么。」
「……『对敌人最致命的复仇就是原谅,弱者只能杀死敌人的身体,而强者却能够在心底杀死自己对敌人的敌意。』……」
「恩?」
「那本书里我最喜欢的句子。」
「恩——你希望真太郎可以原谅你?」
「不……因为他已经没有记忆了。所以我选择原谅自己。」
「这是必须的事,不是吗?」
「恩,所以罪恶感也只是形式上需要走的一步,不过已经不重要了。」
赤司征十郎看着摊在掌心中的碎片,刚才接吻的时候就感觉绿间真太郎的意识迅速脱离,碎片从其背后钻出来,被他眼疾手快抓在了手里。
绿间真太郎似乎只是睡着了,看样子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吧?
应该没有问题。
「那么,接下来,我已经通知管家今天的夜宵要汤豆腐了。」
「所以?」
「不知道碎片的味道能不能扩散,等一下伴着汤豆腐吃好了。」舔——
「……好。」
「反应很奇怪呢,你也想吃么?可以暂时把身体借给你喔。」
「……不用了,谢谢。」
TBC
急性肠胃炎gj(跪
七夕真是个让人心痛身痛的日子
我与小队只隔着一个屏幕(so sad